缘灭缘起-2
“哥，我又被父亲关禁闭了。”
说话间，树上的人一个闪身就跳了下来，望着面前数月未见的江誉若，皱着眉道，“啧，又瘦了。”
“没大没小。”江誉若无奈地任他将自己从头到脚仔细打量了一遍，末了才道，“音儿姑娘呢，我进来到现在都没瞧见她。”
“被我指走了。”江誉满摆了摆手，念及江誉若一向不好的身子，拉着人进了屋后又四处寻了个手炉给他，自己则懒懒地倚在躺椅上再不愿动。
江誉若心下了然，也没多说什么，只是自顾自地走到书案前把江誉满这些日子的功课都看了看，末了才道，“这幅顽劣不堪的模样你可是预备装到什么时候，这已经是你气走的第七个先生了。”
“哥。”江誉满躺着应他，“我有时想，若是自己不出生在富贵人家，是不是就会自在些，是不是就能自己做决定了。”
“若是不生在富贵人家，便是要家境清寒，或是流离失所，或是草草一生，难得的出人头地，是要一世奋斗的。”
“誉满，你已经比这世上许许多多的人幸福了，锦衣玉食，父母双亲健在，才高八斗，模样也生的不赖。”
也不知是不是这句模样不赖逗笑了江誉满，他一个翻身起来，走到书案边看着江誉若，双手不经意地展开，形成了一个圈把人围在其间。
江誉若收拾好书卷，一起身就看见自己弟弟戏谑的模样。那双戏谑眸子下的唇总是吐出些骇人的话，譬如现下，
“哥，你说若是我们俩在一起了，父亲母亲是不是会被气的直接让我们滚出江府。”
江誉若一向自诩了解这个弟弟，此刻听见他的话却也不禁诧异，思索片刻后道，“应该是与我断绝关系后将我赶出府，你不会，应该是把你打一顿然后赶忙寻个合适的姑娘与你成亲。”
江誉满终于笑起来，是这半月来第一次开怀大笑，眼泪顺着眼角流淌下来，滴落在江誉若的衣襟上，又被自己哥哥温柔地拭去。
“想哭便哭吧，哥在呢。”
江誉满很小的时候，就总是喜欢窝在他怀里听他讲那些史书时政，他们的身份悬殊，一个是没了生母的卑微长子，一个是当家主母的唯一嫡子，可江誉满却只愿意黏他的这位兄长，幼时如此，如今也只会在他面前流露出些真情。
“音儿姑娘在祖母那，反倒是比在你院子里安全些，我会常去看她，可要帮你带话？”
“不必了，她好好待着，最好是不要听到任何有关我的消息。”
没有消息，就是最好的消息。
从江誉满的院子里走出来后许久，江誉若站在秋色里出神，直到肩头飘落了叶子方才回过神来，紧了紧身上的披风向自己院走去。
躺在榻上的霎那，数月来的奔波劳碌似乎都在一瞬间爆发了出来，江誉若阖了阖眼，不多时便沉沉睡去了。
一觉睡到了晚膳的时辰，到底是归家后一家人一起吃的第一餐，江誉若收拾了来到前院，江父正坐在首位喝着茶，瞧见他后微微颔首，示意他坐下。
“父亲，大娘子、二叔、二婶。”
江誉若恭敬地一个个行礼问安，坐下之后便正式开席，除了江誉满，他还有一个庶弟一个庶妹，都是父亲的二房苏小娘子所生。二叔与二婶只有一个儿子，他的表弟今日不在府上，不然瞧见他怕是又不免一场风波。
席间的菜多是珍馐佳肴，可江誉若瞧着却没半分胃口，勉强抿了一口海参粥，铺天盖地便逼得他赶忙放下了碗，连灌了好几口龙井才压下了恶心的感觉。
身上难受的同时心底也更添了几分忧虑，如今这般情形，倒是不太像单纯累着了的样子。
江父见他一顿饭下来也没动几筷，心底不禁有些薄怒，可他刚要开口训斥，就见自己的儿子已经苍白着一张脸跟自己道辞。
见面三分情，他再怎么不喜江誉若，到底那也是亲生的儿子，还是自己的头一个孩子，如今这般模样叫他心底难得地生出一丝不忍，遂摆了摆手道，“罢了，回去歇息吧。”
江誉若一出主院身子就打了个晃，甘七上前扶住他时，发觉他整个人的后背都被汗打湿了，原本就担忧的情绪霎时就到了顶峰，甘七不顾江誉若的阻拦，怎么也要去寻个大夫来给他看看。
………
别院里，江誉若靠在床榻上，青丝披散在肩头，里衣单薄，被甘七不放心地披上了一件外衫，伸手让大夫把着脉。
“大夫，我家公子身子可是有恙？”甘七站在一边，看着老大夫那平静的面容渐渐有了一些波澜。
“倒是并非有恙。”
一口气还没送下来，甘七就听见大夫又道，“公子只是有了身孕，这段时间身子劳累，自是不会好受。”
此话一出，屋子里一刹那静的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，江誉若原本以为许是自己害了胃疾，可他怎么也没想到，这段时间身上的不适竟然是因为有了身孕。
身孕……若是身孕，该是一月前的江南那晚……
那孩子，也是那人的……
江誉若脑子里一片混乱，半晌没有应声，大夫以为他是不想要，边收拾着脉枕边道，“公子若是不想留下这孩子，趁着现在月份小，落了孩子伤害也小些。”
江誉若茫然了片刻，他的确还没想好要不要留下这孩子，可他想，无论要还是不要，他都该仔细思量好，不能这么不明不白地落了或生下孩子。
“大夫，劳烦您，此事断断不能让第四人知晓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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