薄暮-18
连夜赶到医院，一通折腾下来就到了凌晨两三点，沈栖昏沉睡去，顾瞬却守着他的睡颜怎么也静不下心。
他们的蜜桃很坚强，这段时间经历了这许多事，她却依旧乖乖地在爸爸肚子里长大，透过显示屏，顾瞬还是第一次那么仔细地看他们的蜜桃，这是他和沈栖的孩子啊。她还那么小，却已经彰显出自己顽强的生命力，用那一抹隆起的弧度让两个爸爸安心，比他们都勇敢许多。
检查完挂上吊瓶之后，医生把顾瞬叫到了病房外跟他说了许多话，那些话语经久地在耳畔不肯散去。
“其实有些时候，除了病人的身体状况之外，家属更多时候也要关心他们的心理和精神状况。沈栖这个病人我之前也接触过，给他做过一些评估，还不到孕期抑郁的程度，但是焦虑和抑郁情绪却是实打实的。”
“他这次发烧，应该主要是心底压的事太多，我看他眼睛下的乌青很明显，应该是这段时间都没有好的休息。孕期里休息不好，多思多虑是最不好的，作为家属要多花点心思照顾。”
“他肚子疼是这段时间精神绷得太紧，借着发烧松下劲来，神经肌肉什么的一下都被牵扯着，不疼才是奇怪了，你好好照顾他，可以灌个热水袋什么的给他捂捂，他醒过来应该还要疼一阵，你看着他，不能疼就去压肚子，容易造成出血点的。”
“还要，我看病人的病历，他有长期慢性的胃炎，给他挂的药有些刺激胃，他醒了你要记得给他喂点东西下去，不然人受不了。”
“最重要最重要的是，一定要让病人好好休息，不要有太大的情绪波动……”
天边已经渐渐擦亮，沈栖苍白的面色映在顾瞬的眸中，除却心疼，除却歉疚，他竟也生出许许多多的无奈来。
这些事，沈栖从没对他说过，他一个人默默挨着，默默受着，直到在这病倒的时刻，才通过旁人之口对他展露了一星半点。
他握了握沈栖冰凉的双手，给他测了额温，烧退了些，维持在37.5℃，微微叹了口气，顾瞬伸手给人换了新的退热贴上去。
这样一直折腾到下午两点，沈栖的烧才真正退了下来，可醒过来的时候，病房里只有他自己一个人，安静的令人心头无端害怕。
他记得顾瞬回了家，记得自己被他送到了医院，身前的隆起提醒着自己，他们的蜜桃还在。
沈栖有些茫然，他不想自己一个人待在病房里，于是他掀开被子下了床，却因为没有力气而让膝盖与地板来了个狠狠的亲密接触，那一瞬间，疼痛传来的同时，所有勉强堆砌的勇敢与自若似乎都在土崩瓦解。
顾瞬进来的时候，看到的就是这般场景，说是紧张担忧有些不足，说是惊惧交加也有些欠妥，若一定要在世间万千话语里寻一个词来形容彼时心境，顾瞬想——或许心有余悸四个字便最为恰当。
他小心翼翼地把爱人从地上搀扶起来，给他处理了膝盖的伤口，盖好被子灌好热水袋，没有去问他任何事情，只是这样静静地抱着他。
他在等，等沈栖的情绪平缓下来，等他愿意主动开口。他们的手相握放在沈栖的肚子上，里头逐渐传来轻微的胎动，是他们的蜜桃在安慰他们。
良久，顾瞬感到怀里的人动了动，以为他是一个姿势坐久了不舒服想换个姿势，可刚要去扶他的腰，顾瞬就听见了他自己的名字。
“顾瞬……”
沈栖的声音挺轻的，但是顾瞬还是一瞬间就捕捉到了，他把怀里的人抱的更紧了些，温声道，“我在。”
“我刚刚……想去找你，不是故意摔倒的……”
顾瞬被拿捏得死死的，只要沈栖一开口，他心底原本尚存的一丝薄怒转瞬就都烟消云散了，绵软的只剩疼惜。
“怪我，刚刚不该出去的。”
话语间，一个温热的吻落在沈栖额头。
“我没有吹风，也没有碰凉水，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发烧了……”
“是我不应该走，怪我没好好照顾你。”
又一个吻，这次落在眼角。
“这段时间我总是做噩梦，乱七八糟的什么都有，这几天，就总是梦见你满身鲜血，我想你在。”
“顾瞬，我想你在……”
“我回来了，我在呢，再也不会离开你。”
鼻尖被嘴唇轻触，刹那分离，却满含爱意。
“这段时间的事情有些多，本来回家就是想静下来想想，结果你一来，我就更乱了。我好像总是处理不好自己的事情，还害的蜜桃一起担惊受怕，实在不是个称职的爸爸……”
“顾瞬，对不起……对不起……”
最后一个吻，落在那毫无血色的唇瓣上，顾瞬细细吻着沈栖，在这个吻里，沈栖觉不出一丝一毫的情欲牵引，他能感觉到的，只有无穷无尽的缱绻爱意。
“沈栖，你做的很好，在我顾瞬二十八年的人生经历里，我再没遇到过比你更优秀的人。”
“一个人扛起一个家很了不起，一个人去那么远的A城上学也很了不起，一个人在大城市里拥有稳定热爱的工作也很了不起。”
“决定和我这样的人结婚，决定生下我们的蜜桃，一个人受着种种辛苦磨难，你很厉害沈栖，是我见过的，最漂亮最勇敢的小孩。”
沈栖没有应声，但顾瞬还是敏感地觉出他的意思，他在想，是真的吗？
“真的，顾瞬发誓，绝不会骗沈栖。”顾瞬轻轻给他捋着背，一句句哄着，一句句劝着，纵使言语总是苍白无力，纵使永远无法真正感同身受，顾瞬也想……也想和他的沈栖一起承担一切。
他们的一辈子，总要相互扶持才能走下去，总要不离不弃才能得善果。
“沈栖，我明白有很多事，你现在还没办法告诉我，但是那没关系，我们还有很多很多的时间，你不要怪自己，要怪也不能只怪自己。”
“你只要明白，你不是一个人，你还有我……”
良久，顾瞬对上沈栖闪着泪光的眸子，听见他低声道，“我醒了，你还没喊我宝贝……”
顾瞬轻笑出声，抱着他在耳畔唤道，“宝贝，我的宝贝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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