落叶知秋-8
“……庭有枇杷树，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，今已亭亭如盖矣。”
“这首文言文不是重点课文，最有可能考到默写的就是最后这一句，大家下划线做个标记，虽然句子很短，也还是要背一下。”
叶知秋温润的声音自讲台上传来，同学们都低头认真做着笔记，教室里一时间除了空调发出的噪音，便只有笔尖划过书页的沙沙声。
自从上次打架的事情之后，止谦上课明显认真了许多，尤其是在叶知秋的课上，以前最多只是不打搅他上课，最近竟然开始认真地做笔记听课了，也没再拖欠过作业。
两节语文课连着上，第二节课叶知秋留给了他们写作业，止谦不经意地抬头一看，却发现叶知秋的手按在了腰上，身形也停顿了下来。
他是在……腰疼吗……
想起自己之前在网上找的孕期注意事项，的确几乎每一篇科普都提到孕期腰疼的可能，止谦还记得叶知秋原本腰就不是特别好，上学期有一阵他连站都不能久站，只能坐着给他们上课。
思绪及此，项脊轩志早就没法再往脑子里记，笔尖停顿又落下，片刻后再次停顿，无一不彰显了主人的心焦。
“好好写，想什么呢？”
温润的声音从头顶传来，止谦一抬头，就看见叶知秋站在他座位边看着他，近了些瞧，他的面色果然不算好。
“哦，那个老师，这道题我不会做。”
害怕被看出心思，止谦连忙低头随意指了一道题给叶知秋看，叶知秋看了眼那不能再简单的文言文翻译题，却并没有责怪一句他不认真。
“书拿来给老师。”
“好。”
“你看这里，吾妻归宁，归宁的意思就是回娘家探亲。”叶知秋手指着底下注释，又拿笔给他在旁边写了一遍，清秀俊逸的字迹很漂亮，衬托的他的字迹更加不羁了几分。
“记住了吗？”叶知秋问他。
“记……记住了……”
这孩子今天讲话怎么磕磕巴巴的，叶知秋有些疑惑，把书还给他叮嘱了好好写便回了讲台上。临近期末，学校要检查学生作业和教师教案，他还得抓紧时间补一下。
中午，因为要开一个期末复习动员的会，叶知秋没赶上吃午饭，回到办公室的时候却发现桌上放着一份热气腾腾的牛肉煲仔饭。
一旁的张老师张畴昔见他望着煲仔饭愣神，说道，“知秋，那是刚刚政教处的陈主任给订的午饭，每人一份，你快吃点吧。”
陈与归，他怎么无缘无故给所有人订饭？叶知秋心中隐隐有个猜测，又觉得这想法太不该，而在打开饭盒看见铺满一层的香菜时，他便把那一丝不该有的希冀掐灭了。
他不吃香菜，陈与归从前或许还记得，但是这么多年了，他大概早就不屑记得了吧。
原本叶知秋怀着孕就没什么胃口，又看见满满的香菜就只觉得头疼，问了一圈大家都吃饱了，那份饭就被搁在了一旁，直到凉透叶知秋也没有再去碰它。
就和那一颗心一样，早就凉透了，热都热不回来。
………
到了傍晚，叶知秋看着一群孩子争先恐后冲回寝室的样子，唇角不经染上一抹笑意。大周的周日，学校规定可以看一次电影，叶知秋也一向都按时给他们放，一次也没拖延过。
一个小时后的教室里，同学们看着拎着一大袋一大袋奶茶进来的叶老师，争先恐后的上去帮他拿，开心的感觉都能冒泡。
虽然都是平时也能喝到的东西，但是在封闭的学校管理里就显得尤为难得，何况还是叶老师请客。叶知秋笑着说道，“期末前最后一个大周了，大家今天再好好放松一下，争取下周考个好成绩。”
“没问题没问题，谢谢叶老师。”
“叶老师我爱你。”
“行了行了，一群小崽子。”叶知秋被逗得轻笑了下，“老师也不知道你们平时爱喝什么，就随便每样买了一点，你们自己分一分，不许抢啊。”
“还有，这边这一袋都是温的，我们班女孩子有想喝温的来这里拿。”
说是这么说，其实就是叶知秋知道班上女生有些生理期喝不了冰的，每次他给大家买吃的，都总是能很细心地想到许多，班上女生很多喜欢叶知秋也就是这个原因。
这次电影是大家投票选的恐怖片，叶知秋不太喜欢这种吓人的片子，叫了班长坐在讲台上便回了办公室，闹一点就闹一点，这群孩子一个大周也就这一个晚自修能放松，叶知秋并不觉得有什么。
办公室里很安静，只有偶尔鼠标点击的声音，没一会儿，叶知秋听见玻璃门被推开的声音。
“什么事？”
“叶知秋……”
四目相对，叶知秋率先撇开了目光，陈与归没有开灯，两个人就这样在昏暗的办公室里彼此对峙着，气氛一时有些凝固。
“给你买的饭为什么没吃？”略略带着质问的语气让叶知秋升起不悦，他从电脑上移开目光，道，“我没胃口，所以不想吃，可以吗？”
陈与归以前从没见过这样会和他呛的叶知秋，自然也没有应对之法，他只是无端有些恼怒。
“你这是什么态度，要吵架？”
叶知秋一点那个意思都没有，说实话他现在最大的希望就是陈与归能赶快答应协议和平离婚，毕竟诉讼离婚实在太过耗费时间精力，他现在并没有那么多心思能花在那上面。
于是他望向陈与归，声音平静掀不起一丝波澜，“我不吃香菜。”
一句话就把陈与归噎了回去，他有些尴尬，也有些无措，片刻后道，“那你想吃什么，我明天再给你买。”
“我觉得我们还是抓紧把离婚的事定下来比较重要。”
那一段日子里，无论陈与归怎么放低姿态私下讨好，叶知秋的态度都没有半分软化，他下定决心一定要离婚，坚定到陈与归害怕的地步。
从前那个事事以他为先，眼睛里都是他的叶知秋，他好像怎么也找不到了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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